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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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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後,李令姝自覺精神好了些。

憑瀾便著人把小腮紅從冰鑒中取出重新打理幹凈,用它最喜歡的那塊小軟毯給它蓋在身上。

李令姝都不忍心去看它。

待憑瀾給它收拾好,這就要蓋上盒蓋時,李令姝卻開了口:“等等。”

憑瀾頓了頓,回首看她。

李令姝輕輕嘆了口氣,她把手腕上經常戴的那串佛珠取下,還是走過來往盒子裏看一眼。

小腮紅身上的羽毛都枯萎了。

它安靜躺在盒子底,小肚子再也不會一鼓一鼓地喘氣。

那雙晶瑩剔透的小綠豆眼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,是那麽多散漫無光。

李令姝緊緊抿著嘴唇,還是不顧勸阻,伸手摸了摸小腮紅的頭。

它的冠羽才剛長好,卷翹在頭頂上,本來它還很得意,經常自己站在妝鏡前看,顯擺它的冠羽漂亮。

現在也都軟軟貼在腦後,失去了所有的活力。

李令姝輕輕摸著他的小身子,入手冰冷冷的,帶著冰鑒獨有的寒氣。

“姑姑,我還是不想送它走,”李令姝略有些哽咽,“這幾天我時常想,如果我能更機敏一些就好了。”

憑瀾也跟著嘆了口氣,她接過李令姝的佛珠,把它放進匣子裏,讓它陪伴在小腮紅身側。

“娘娘如此說,那臣的錯是最大的,臣才應當守護好娘娘。”憑瀾這麽說著,心裏也是異常難受。

李令姝沈默了。

這件事,不是他們任何人的錯,錯的只有那個幕後黑手。

“本宮明白的,不是你的錯,”李令姝道,“當時小腮紅正好在那盆花的旁邊,它會被花上的顏色吸引,關註它的動向很正常。”

否則誰會去質疑永寧縣主呈給太後的賀禮?永寧縣住又不傻,她做什麽都不會在這花上動手腳。

所以,幾乎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。

但那個下黑手的人,卻到底抓住了人們如此心裏。

最終的結果就是,“他”失敗了,卻也成功了。

皇後雖然沒有什麽身體上的床上,也未如對方所願毒發身亡,可皇後的神鳥卻最終護主殞命,令皇後痛不欲生。

憑瀾想到這裏,道:“娘娘且放心,這事也是激怒了太後,太後自不會放過這人。”

李令姝輕輕“嗯”了一聲,沒再說這個話題。

不過她還是強打起精神,讓蘇果給她更衣梳頭,換了一身較為素靜的身裙,李令姝便帶著小腮紅出了宮。

今日是小腮紅的頭七。

人講究入土為安,作為李令姝親人的小腮紅,李令姝也希望它能入土為安。

奉先殿在外五所邊,跟它只隔了一道墻,是最靠近前朝的位置。

從南華殿往奉先殿行去,怎麽也要小半個時辰,一路上李令姝都很沈默。

憑瀾看她依舊不是很釋懷,便低聲給她講:“娘娘,一會兒去奉先殿,要先去祖祠祭拜歷代皇帝皇後,祖祠之後才是神壇,臣打聽過,小腮紅的父母都埋葬在那裏。”

神鳥雖說壽命很長,可也會有生老病死,小腮紅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,自然也就埋葬在神壇裏。

李令姝微微安心:“那就好。”

待到了奉先殿,李令姝先進了祖祠,恭恭敬敬給大越歷代的帝後靈位行大禮。待禮成,憑瀾便上前扶起她,同她一起往外行去。

李令姝低聲問:“陛下的生母姓謝?”

因著太後健在,宮裏的宮人們都很避諱說陛下的生母聖母太後,因此李令姝今日看了靈位,才知道她姓謝。

憑瀾道:“是,謝娘娘出身陳郡謝氏,是有名的書香門第之後,只如今門閥雕零,早不覆魏晉時的風采,空有美名罷了。”

李令姝點點頭,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
擁有這樣一個大家閨秀出身的母親,陛下和康親王從小肯定受到了最好的教育,難怪在這樣的宮墻裏,他們也未曾有兄弟鬩墻之類的慘事。

出了祖祠,繞過垂花門,轉眼就是專門埋葬神鳥的神壇。

說是神壇,其實應當算是一處帶了後院的正殿,因為神鳥太多,也大多都沒起名,神壇中只立一給主靈位,並未分立。

李令姝先在殿中祭拜上香,然後在管事姑姑的引導下,把放有小腮紅的匣子放入神壇宮人早就準備好的靈柩中。

這一系列動作,都是李令姝親自完成的。

大殿之中無人說話,也沒人出聲,一切都是安安靜靜的。

後院中,也早就給小腮紅挖好了最終的安身地。

李令姝看了看零零星星的幾塊石碑,對管事姑姑道:“給小腮紅也立一個石碑吧。”

這姑姑倒是懂事,立即道:“是,那神鳥大人的名諱就是小腮紅?”

小腮紅這名字太奇怪了,旁人都叫不太通順,不過李令姝卻很篤定。

“就叫小腮紅。”

管事姑姑行禮:“是,臣這就去準備,三日後就可立碑。”

李令姝嘆了口氣,也不叫這裏的宮人動手,自己跟蘇果兩個親自把小腮紅放進土坑中,然後看著宮人一點一點用黃土封堆。

憑瀾站在她身邊,緊緊攙扶著她,低聲安慰:“娘娘,跟小腮紅道個別吧。”

李令姝沒有說話。

她的眼淚順著臉頰寂靜劃過,了無聲息。

她在心裏說:“小腮紅,謝你陪伴我度過最慌張的日月,謝你帶給我歡樂,也謝你救我性命。”

“我李令姝發誓,永遠不會忘記你,以後若有空,我會經常來瞧看你。”

這時,一陣微風吹過,卷起了四周的白菊花瓣。

那花瓣打著旋地飄到李令姝身前,最終落到她的肩頭。

就如同小腮紅經常站的位置。

李令姝強忍著悲痛,才沒哭出聲來。

憑瀾緊緊扶著她,仔細給她擦眼淚:“娘娘,好了,小腮紅安穩了,您放心吧。”

李令姝淚眼朦朧擡起頭,往小腮紅的神位望去,只看那個封土堆已經封頂,小小的一個尖頂,埋葬了她最好的朋友。

李令姝哽咽出聲:“小腮紅,再見。”

她站在那,長久地註視著小腮紅的墳冢,便是風兒吹了又散,也不肯離開。

憑瀾看天色不早,略有些心急,這才低聲道:“娘娘,咱們該回了。”

昨日李令姝精神好些,還說要帶她去看望陛下,可今日這狀況,憑瀾倒是想讓她直接回宮。

別到了乾元宮再哭,可就不好看了。

李令姝擦了擦眼淚,沈默地點點頭。

憑瀾扶著她往外走:“娘娘,咱們就回去歇一歇,等睡一覺發發汗便好了。”

李令姝強忍著不去回頭看,她現在心裏空落落的,有什麽地方空了一塊,似再也沒有人能填滿。

她也很不明白,明明只是一只鳥,她卻莫名傾註了許多感情,以至於當它驟然離世,從未崩潰過的她竟是難過不止。

曾經她面對自己的病痛,也都能淡然處之,現在卻是不能了。

她得堅強起來。

李令姝如此想,還是說:“去看看陛下吧,本宮野有些擔心。”

憑瀾有些猶豫,不過這會兒卻不好反駁她,只道:“好。”

步輦一路往乾元宮行去,王有亮早就打發人去乾元宮,通傳他們皇後娘娘即將過來給陛下侍疾。

且不說此刻的乾元宮亂成一團,路上的李令姝狀況確實不是很好。

剛送走至親的人,總會有些失神低落,而李令姝這會兒所有負面情緒都爆發出來,坐在步輦上低頭不語,臉色很是蒼白。

憑瀾急得不行,覺得她如此一定得叫太醫,這會兒再去乾元宮看陛下躺在那,那不是更糟糕了?

趁著李令姝不言不語,憑瀾只得自作主張:“王公公,擺駕南華殿,今日先不去乾元宮了。”

王有亮:“啊……可剛小黃門都過去通傳了。”

憑瀾道:“就說皇後娘娘身體不適,改日再去看望陛下。”

她都這麽說了,王有亮便只好把剛回來那小黃門叫過來,仔仔細細吩咐一遍。

等一路回了南華殿,坐下卸掉釵環,李令姝還是有些魂不守舍,全然不知自己在何方。

憑瀾看她如此,便打發人去叫太醫。

之前李令姝還能分出精神佯裝瘋癲,現在若再不勸導,就成了真瘋癲。

此時的乾元宮中,正亂成一團。

原本第一個小黃門來的時候,宮人們就匆匆稟報給楚逢年,楚逢年就趕緊小跑著進了寢殿內,給正在艱難做覆建的赫連榮臻稟報。

“陛下……娘娘正在來的路上,約莫一刻就到。”

赫連榮臻:“……”

什麽?

他現在也不過就能撐著坐起身,說話也剛能順溜,卻是一臉倦容面色蒼白,頭發還亂七八糟的,根本就沒怎麽打理過儀容。

這樣怎麽見皇後!

赫連榮臻啞著嗓子道:“快,趕緊給朕更衣!”

這話說得太急,說完他咳嗽了好幾聲,就連臉都咳紅了,才將將勻過氣來。

不知道為什麽,看著這樣的赫連榮臻,楚逢年很想笑。

不過當著陛下的面,他只能繃著臉,吩咐兩個徒弟趕緊給陛下束發更衣。

反正陛下也不能動,把頭發梳整齊便可。

好一通手忙腳亂,赫連榮臻的儀容終於打點得能見人了,外面又跑來個小黃門,在楚逢年耳邊低聲說了幾句。

楚逢年:“……”

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急切的赫連榮臻,話都不敢說了。

赫連榮臻身體是不太好,也還沒康覆,但他又不瞎,楚逢年那小眼神他看得一清二楚。

“怎麽回事!”

別看說話聲音低,聲音嘶啞,可氣勢卻很足,還是那個年少繼位的皇帝陛下。

楚逢年揮手叫小黃門出去,湊過來給他背後加了個軟墊:“陛下……娘娘身體不適,道改日再來瞧您。”

赫連榮臻:“……”

逗朕玩呢?

他長長出了口氣,腰背一松,整個人就陷進軟墊裏。

楚逢年一看,他竟是又出了一頭的汗。

赫連榮臻平靜了一會兒,突然問:“怎麽就身體不適?”

楚逢年低眉順眼:“娘娘是剛從奉先殿出來,應是悲傷過度,心緒不暢所致。”

赫連榮臻閉上眼睛。

就在楚逢年以為他睡著的時候,赫連榮臻重新睜開眼。

“擺駕南華殿!”

楚逢年一驚:“陛下!”

赫連榮臻偏過頭,目光灼灼,就這麽看著楚逢年。

“朕若再不出乾元宮,怕都以為朕早就死了!”

他聲音依舊嘶啞無比,說出來的話沒那麽清晰,也仍然滿臉病容,可他那身威儀氣度,卻讓人無法忽視。

楚逢年立時就跪了下來:“陛下英明。”

赫連榮臻卻沒說話,他那雙烏黑的眸子直直看向窗外。

他竟有些迫不及待,去看看今日的天色,也去看看他的皇後。

作者有話要說:皇帝陛下:說好來看朕呢?白打扮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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